凌晨四点三十分,我在拼命的咬着自己右手的手背,在疼痛中惊醒,我看到暗红色的痕迹深深的嵌进肌肤,像一朵盛开在黑夜里妖艳的花朵。
头很痛,可能和酒精的作用有关,我裹着厚厚的棉被,却把风扇开得很大,甚至可以听见风轮转动时带动大地的颤动声。黑夜异常的安静,我很好能够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然后我打开房间所有的灯,独自点燃一根烟,呆呆的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苍白的一张脸,有点扭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人告诉我说,你千万不要在凌晨的时候对着镜子,因为你会在镜子里看到你的灵魂,如果你的镜子碎了,你的灵魂会碎掉,你会看到自己手腕上被玻璃割破后长长的疤痕,你会看着自己动脉的血慢慢的流干,然后死亡。
这使我想到在一个黑夜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打碎了卧室的落地镜,然后用玻璃割裂自己的血管,在浴室里慢慢的等待死亡。那是一个因为重度抑郁症而自杀的女人。
14日,我坐蓝色的大巴,经过两小时后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我喜欢在陌生的地方四处游走。我很任性,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却从来不会考虑是对的还是错的,也许我一直分不清楚。那些像山一样的土丘包围着整个县城,这像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我不喜欢太大的城市,因为总是迷失,在喧嚣的酒吧或者高雅的咖啡厅,我总是因为生活不得不断的见到这样那样的陌生人,听着他们侃侃而谈的理想,听他们说Cadillac和Charvet的衬衣,说金钱和女人。我喜欢保持沉默,像一个忠实的聆听者一样面带微笑。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不是因为厌倦,而是因为格格不入,这使我开始想起很久以前见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开始不符合我的理想。每天的上班,工作,过一条同样漆黑和脏乱的地下通道,挤闷热的公交车……当活着开始被这些繁复的日常所替代,我开始想起生存就好像是一出人生的悲剧,我们徘徊其中却始终找不出一条明亮的出路。
我开始害怕接近陌生人,他们总是给我强烈的不信任感,我开始懂得区分真话和假话,虽然对于每句话我都同样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们说过要对你好,让你过幸福的生活,他们让你不断的相信山盟海誓的爱情,然后在结局里留下一个颓败的黄昏。
吃饭,走过简单陈旧的街道,我们很少说话,更多的是沉默,以至于有点尴尬。我是不太喜欢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人,它总让我感觉到空虚和苍白,就像是一张大病初愈之后的脸,不带有任何的表情。她的床单是绿色的,总是容易让我想起南方蔓延的青草地,蓬松的枕头高高的耸起,几本书,一只蓝色的我不知名的毛绒玩具,静静靠在墙角里。我看着她聊天,看电视,发短信……我是太过喜欢安静的人。
我不太会安慰别人,就像不会安慰自己一样的,我不太懂得甜美优柔的词语,不明白如何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喜怒哀乐的表情。离开的时候,我在喝酒,她喝茶,酒容易让人迷醉而茶却令人清醒。我曾经仔细的观察过一个人喝酒之后的表情,惶恐,颓败,不信任和狂躁。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两种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在这个世界里,颓然相遇。
回来的时候,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面对空旷遥远的黑夜,我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鸣的机器施工的声音,看到墙壁上那些逐渐剥落的白色封皮,下面淡蓝色的水泥颗粒,我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了阳光和黑夜,只有纷乱复杂的人群还在忙忙碌碌的追逐,没有终点。
我想起了那个因为重度抑郁症而自杀的女人,她的血染红了整个孤独的黑夜,那是一只苍白的有点绝望的脸,嘴角上扬,带着嘲弄的笑。
我带着她习惯性的失眠,面对黑夜,等待终于有一天,离开。
2011.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