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57

生活在山村的孩子，有时玩乐来得非常简单，哪怕是山野上一个寸草不生的斜坡，也会让孩子们度过一个难忘快乐的午后时光。

很小的时候，我和村庄的孩子，在晴得很好的冬日午后，把家中圈里的老牛赶出村庄，老牛在村庄附近的一片原野晒太阳。牛和孩子，沐浴在冬日少见的温暖阳光里，享受着自然赐予的温暖阳光。站在山野的黄牛，一动不动地站在阳光里，任由阳光照射在身上，被阳光晒得舒服极了的老牛，有时会发出冗长沉闷的叫唤声，释放着心中的愉悦；小牛呢，会在那些光滑的沙粒上，将身躯蜷缩起来，安安静静地在山野睡个好觉。

我们孩子，则在一个有着斜坡的沙粒里，玩起游戏来了。通常，孩子爬上斜坡，一屁股坐在沙粒上，便开始自由自在地从斜坡上滑下来。地上的坚硬沙粒，有时会刺破孩子的皮肤；可是孩子呢，总是对伤口流出的鲜血不会太在意，只任由鲜血从伤口流淌出来，却不加理会，依旧在那坚硬沙粒的斜坡上忘我地玩着游戏。至于说，沙粒会弄破裤子，那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村中一大群的孩子，就在不足十米的斜坡上，有时排着整齐的队伍，一长串地往下滑行，有时则乱了秩序，任由各个孩子的性情指引，不断地爬上斜坡，或者从斜坡上滑下来。大凡没有秩序的事物，总是难保长久的安宁；孩子的世界也是这样，在没有秩序的境况中，很容易就会生出乱子来，不是自不量力的女孩自己从斜坡上摔下来磕破了头，就是两个男孩之间，因为好胜心的驱使，在斜坡上比赛着往高出处爬，又以很快的速度滑到坡底来。通常，那滑坡取胜的一方，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将他灿烂的骄傲笑脸在孩子中间绽放的时候，就会遭到失败的孩子恶作剧的报复；滑坡失败的孩子，或者将获胜的孩子从高高的斜坡上掀翻下来，或者用手捧起地上的沙粒，朝着获胜的孩子头上撒去；总之，失败的孩子在发泄，发泄着他心中的不满和不服气。于是，一场显得激烈的打斗就会在斜坡下面展开，观战的孩子，有的吓得离开打斗的孩子一段距离去观望，有的怂恿着打斗的孩子，将打斗不断的升级，而那些与打斗者很亲密的孩子们，会在沙粒里坐着哭泣起来；记忆中，好像没有孩子说过劝解的话语，也没有将打斗升级为群殴的时候。打斗起来的孩子，凭着自己的实力，将对方打倒或者是被对方打个头破血流，仿佛与其他的孩子没有多大的关系。

童年的我，没有在那个斜坡的所在与村庄的孩子打斗的时候，一般的时候，我将一个孩子推下斜坡，滚下斜坡的孩子，从沙粒中爬起，会强忍沙粒磕碰肌肤的生疼，将一抹极其勉强的微笑挂在脸上，说些责备我的话语；坐在斜坡高处的我，通常默不作声，看着滚下斜坡的孩子，爬上斜坡来坐在我的身边，将他身上被沙粒磕碰流血的伤口指给我看。看着孩子红肿伤口的我，脸上显出诡异的微笑，却始终不曾言语。斜坡上玩耍的孩子，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维系着斜坡的平衡，打斗或是默许，哭泣或是欢笑，全凭孩子自身恰当的自我估量。有几次，我曾自己从那个斜坡上滚下来过，甚至滚下来的我，也流出过鲜红的鼻血。不过，那样的摔伤不算什么，我用手捏住鼻子，将头抬起看着天空的太阳，几分钟的时间，鼻血就自己停止了流淌，于是，我又爬上斜坡，融入到玩乐的孩子中间去了。

有时，在斜坡上玩厌烦了的孩子，会离开斜坡，走到一棵大树下面去。在那里，孩子们会玩爬树比赛的游戏。爬树的游戏，总是只有男孩参与，女孩子们，在大人的教导里被灌输了一些特殊的知识，像爬树一类的危险游戏，从来就是她们不敢也不该去玩的游戏。男孩子们爬树的时候，总是要脱下鞋子，并且也要将衣服脱去，露出他们黝黑的肩膀，飞快地朝着高大的树上爬去。孩子的比赛，没有统一的标准评判——既没有一个时间快慢的准则，也没有爬树姿势美丑的划分。可是，孩子们中间却又会有那么一两个孩子，是所有孩子都公认的爬树能手。你无法得知，孩子们是凭着什么来选出他们心中的爬树能手的呢？

玩得尽兴的孩子，会从高高的树梢下到地面上来，各自穿好堆放在一起的衣服，叫醒睡在山野的小牛，拉着自家小牛的尾巴，跟随小牛走回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