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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生活侧记(二)——求职

来源: 中北文学汇 时间:2021-07-01

找工作没有进展,她异常焦虑。

父母隔三差五打电话宽慰她一番,可她听得出他们话语之后的焦急和无奈,只得又回过头劝慰他们,她甚至有些害怕接父母的电话。

简历依旧一遍遍地投,招聘会仍旧一场场地跑。有一场教师专场招聘会在某高校举行,她拿着自己的简历,排在前望不到头,后望不到尾的队伍里,从早上8点一直到中午12点。因为人太多,队伍旁边站满了保安,拉着警戒线,相隔不远的天桥上,有人在好奇地拍照。为了分流,大家分批进去,等她终于挤进去的时候,却连简历都投不出去,因为她不是本市户口,也不是特高级教师,也没有工作经验,甚至不是北京高校毕业的。她求人家留下她的简历,有人挥挥手让她走;有人笑着摇摇头;有人说,你实在想留就留吧,反正我们是不看的;有人直接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一边。

到很后,她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走出人满为患的招聘厅,她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天空,不知道这个城市有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户口,成了她找工作的绊脚石。有一次,她得到一个学校的面试机会,一大早就赶了过去,面试老师和她交谈了许久,谈话快结束的时候问她住哪,她说在北三环附近租房住,老师惊诧地问她有没有北京户口,她说没有。面试的老师怔了一下说,那真好不意思,我们要求有北京户口,可能是筛选简历的时候疏忽了,对不起,让您白跑一趟。她想说,我有能力,我自信我能成为一个好老师,可她张张嘴,很终什么也没说。

偶尔,也能遇到不要求户口的学校,但那些学校基本都是依托公立学校,带有私营的性质。有一天,她接到某学校面试的电话,赶紧打车过去,接待她的是个慈眉善目但不失威严的老太太,与她一起来应聘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都是名校的硕士。老太太和她们交谈一番,然后告诉她们第二天试讲,内容是某版本小学教材的某篇课文。机会来之不易,她连忙回家备课,把课文一笔一划地抄在本子上,解字词,剖语法,挖思想,并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笔勾画出难以理解和需要掌握的内容,直到凌晨2点多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的面试非常顺利,几天后,她接到录用电话。她高兴得蹦了起来,马上打电话将喜讯告诉父母。开学前一天,她满心欢喜地过去签合同,可老太太告诉她因为特殊原因,只能先签行政岗。她呆住了,不明就里,所有的喜悦一扫而光。老太太说,我们学校老师离职率很高,你先做行政,等有人离岗了,你再转岗,时间不会很长的。原来她只是一个“备胎”,她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手开始发抖,一个月拿着1500的工资,干着打杂的活,她无法接受。她气愤地走出那个学校,父母听闻也很气愤,但更让父亲气愤的是她没有签约行政岗。用父亲的话说,那好歹是份工作,比无业强,她是个死脑筋。她理解父亲,工作不仅是她也是父母心中的一块石头,让人悬心。

她想,父母是对的,找到工作就行,不管它是好是坏,因为,谋生从来都是卑微的。

未婚夫还是长期在外地出差,她在北京举目无亲。有一次,他们吵架了,什么原因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吵得很凶。她赌气关上电脑,不去看也不去想那些让她心烦的事情。3天后,打开电脑,却发现邮箱里有封信,内容是让她过去签合同,落款是某学校某老师,落款日期是3天前。她的脑子“轰”地一下,血仿佛冲到了头顶,她已经顾不上快夜里12点了,哆嗦着拨通了信里的那个手机号码。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也很谦虚,告诉她,他们以为她不愿意来他们学校,已经和另外一个应聘者签了,因为快开学了,他们等不起。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两耳光。那个学校并不好,是一所打工子弟学校,但位置还不算太偏远,虽然工资很低,但她不在乎,好歹是个教师岗,她可以积累经验,但一切都晚了。

那段时间,她流了很多眼泪,好像把20多年的眼泪全流了。因为找工作,她跑了许多地方,也经历了许多人和事。在偌大的北京城,她微弱如草芥。

有一次面试,她可能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面试那天,她起个大早梳洗打扮,穿上正装,照了好几遍镜子才出门。那是一个有点规模的私立学校,负责面试的是学校办公室的主任,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太太。应聘的人围坐在会议室里,按照不同的科目指定内容,先备课,再试讲。老太太的眼神并不友善,面对一屋子的人,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架势。她备好课,然后被领到一个教室试讲,下面坐着4名年轻的女老师听课。她前面的应聘者试讲的时候,老太太进来了,那个应聘者讲了约20分钟,临走的时候,老太太通知那个女人3天后过来签合同。该她了,老太太先让她把黑板擦干净,她擦干净黑板就开始讲课,下面的女老师也开始记录,可她刚写上课文名称,说了2句话,还没正式引入课文,老太太就说,行了,可以了。她莫名就里,听课的老师也面面相觑,她一时怔在那里,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正当她走下讲台准备出去的时候,老太太用一种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轻蔑地说,黑板擦了。她一时脑袋一片空白,竟木呆呆地拿起板擦擦黑板。再次准备出去的时候,老太太仍旧用那种口吻说,把我们的纸留下,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备课纸,那纸是学校发给应聘者写教案的。她把写满课文内容的纸放在老太太的桌上,一声不响地在几个年轻老师的注视下离开,可能她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会如此对她,难道人与人之间真地有某种奇怪的情绪,纵使他们素不相识,无仇无恨,也可能会彼此讨厌。刚一出门,她就泪如雨下,有时候别人对你的侮辱不是打你,不是骂你,而是那种蔑视,那种不尊重,那种无声地嘲讽。

她稀里糊涂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哭着回去,开车的师傅一言不发,但她能感觉到他觉得她哭得可怜,夏末秋初的风带着凉意从车窗外吹进来,她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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