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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专刊】小哥老师

来源: 中北文学汇 时间:2021-06-27

我上了十几年学,只获得过一次奖。是前院的小哥教我的*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后。其实,那一次考试,我成绩排名在十五名之后,是够不上戴大红花,走队列前,炫耀在全村三个自然村二千多人眼前的。

 

那时我上五年级,小哥教学第二年,他应该是十九岁的样子吧?他这样偏向我,是想让我好好学习,但我让他失望了。二个月过去后,对他的好奇感和畏惧感消失了,上课再不能专心,课堂作业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应付着。再后来,课堂作业交不上了,被不点名批评,被点名批评,被罚站,都是天天发生的事。小哥不是每天都检查作业,他是抽查。课堂作业、家庭作业、作文,每一周都不定时间抽查一次。查之前,他会说“没写作业的站起来!”“没交作业的举起右手!”“写过的,把作业摊开,放到课桌上!”每一次,我都是前后看看,迟迟缓缓地站起来。

 

“抬起头!大家都看看是谁!”

 

我只是把腰直一直,头是不敢抬起来的。因为不敢看小哥的眼睛。站的次数多了,自己也麻木了。在家玩,上课继续玩,下课也是玩,回家后,还是玩。玩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一块橡皮;或许是一张纸;或许是一片树叶;或许一根小木棍,反正随时随地都能发现好玩的东西,也就是这些烂东西,玩的专心致志、快快乐乐、安安静静。忘记了听课,忘记了记笔记,忘记了做作业。课桌上的课本、同桌的安静、讲台上小哥敲着黑板,阴阳顿挫的讲演,全与我无关,我只专注于手中的玩意儿……

 

忽然间,一只大手在我眼前一闪而逝,我手里的玩意儿不见了,还在惊讶、愣神,被一声雷霆震呵:“站起来!”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自动反弹而起。“听课!看黑板!”小哥又打一个炸雷。但我就是站着,仍旧是听不进去,搬着十个手指头,这个弯弯,那个直直;十个指甲缝一个一个地掏。“站着也不安生!手指头有那么好玩?”小哥又把黑板敲的砰砰响。我放下手,开始看黑板。但黑板是催眠的道具,看着看着,两眼开始打转。站立着睡过去了……

 

我太不可救药了。有一次,气极的小哥,把我叫到讲台上,让我站到他身边,将我的各科各种作业摆在他的讲桌上,一本一本翻给我看。一边翻,一边数:“英语作业,做过一次半,交过一次。数学作业,做过四次,交过三次。数学家庭作业,没见。英语家庭作业,没见。语文作业,做了十次,补做十二次。作文,写了三篇。语文家庭作业,写了七次……”

 

忽然,“咚”的一声,他把握着的拳头砸到了讲桌上。震得我一个惊悸,吓得赶忙往讲台边躲。小哥怒气冲冲地走到我身边。我以为他要揍我了,闭上眼,咬紧牙,握紧拳头,准备挨打。眼泪早扑扑簌簌流了下来。但小哥只是把我轻轻推下讲台,反而变怒为笑:“这个班上,谁会跟你一样啊?……”我真是油盐不进啊!小哥如此待我,都不能用心到学习上,其他老师的课会怎样呢?只能更不堪。

 

小哥教了我二年,当我二年班主任。他上课有声有色,激情四射,慷概激昂,所带班级的成绩,每一次全乡评比,都是数一数二的,在乡、县开教师会,都是被表彰。这样能干的老师,也教不好我这个差学生,看来,那句“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的名言,太绝对化了。

 

小哥教课不是那种死扣硬逼的笨教。春天,他会带我们到几里外的溧河玩。溧河水浅,白花花的流水只有脚脖深,河底无淤泥,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小鱼在头发辫子一样摇摆的水草里出没。两岸堤坡上长满小草,如铺了毡子。指甲盖一样大的小花儿,或白、或红、或紫,像夜晚的繁星一样多。往远处看,往对岸看,分不清叶与花儿,只是一片斑斓。河堤宽阔,种着四排枫柳。枫柳枝丫多,从树根就开始分支,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树杈,半尺高一个,一尺高一个,由粗到细,一直排到树梢。小哥先指导我们看风景,写风景。写完风景描写小作文上交给他之后,让我们自由散开,自己找地方背课文,谁先背完谁可以下水捉小鱼。分散开的同学们,有坐树上的,有躺地上的,也有在草地上来来回回走着的。各读各的书,各背各的文章,互不打搅。可惜我那个时候太贪玩了,没有背会一次,也就没有下过一次水,没有捉过一次鱼。看着那些男同学女同学在水边摸鱼、抓虾、掏螃蟹,惊叫连连,笑声起伏,也试图悄悄地混入其中,总是被小哥发现,喊我回到大堤上读书。唉------快乐就在眼前,却与我无关啊!

 

在我考大学前后的几年里,节假日的消闲,都是跑到前院小哥家。我一去,不管他在干什么,都陪会停下手中的事,陪着我下象棋,或者看电视。我那个时候无处可去。因为同龄人都在谈婚论嫁,而我还是乌龟打转------窝里爬。同在上学的人,都是小我几岁的初中生。我出门见人太不好意思了,尽管没有人嘲笑我是熬败教师的老校长,但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二十岁之后的小伙子,感到的只能是惭愧、羞愧、悔恨。只有来到小哥家,和小哥坐一起玩耍,才能内心安静、舒展。

 

我们是前后院,仅仅隔一条马路,出了我家院门,就进了他家院门,中间极少遇到人。小哥也从不问我在哪里上学,成绩怎么样,我们只是下棋,或者看电视。我那时心理不怎么正常,玩起来不管不顾的,把周末、节假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小哥家,不知耽误他们家多少事。他端着饭碗和我下棋;他扔下客人和我下棋;他放弃农活和我下棋……我只要去了,他就成了我的玩伴了。他的妻子,他女儿,儿子,都不能耽误我们下棋。饭是送到他手上的;麻烦他的事,全被他一句“我忙着,一会儿在”给推辞掉了。倘若遇到喜欢看的电视剧,他的儿子、女儿也得给我们两个让出来。我那时升学压力极大,需要一个缓解舒压的单调、安静、平和的环境,也需要一个陪伴却又不侵扰我心灵的朋友。这两条,小哥家都有。所以,小哥家成了我很温馨的港湾,小哥成了稳定我身心的锚。我现在才想明白,其实,是二嫂特别好。她一个女人家,独自一个人干一家十几亩地农活,周末假日,多么需要小哥帮她做一些重体力的农活,至少也要帮帮她,哪怕是跟她一起下地,精神上支持一下也是极其需要的啊!却因为我的干扰,二嫂愿望屡屡落空。但我当时,只顾自己玩,没有观察过二嫂的脸色,也没有想到二嫂的安排和需要。玩,是我的大事,变成了我和小哥的大事,什么人、什么事都改变不了、停止不了的大事。二嫂真是宽容啊!前后好几年啊,我从没有看见二嫂为此事生气,使性子,闹意见。或许他们夫妻为了照顾我的脸面,怕我尴尬,不当着我面表现,背后争吵吧?一个人内心的承受力是有限的,二嫂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的时候,一个人在灶房里锅上一把锅下一把做饭的时候,一个人背着农药喷雾器在棉田里喷洒农药的时候,内心是怎样看待我这个不长眼不长心的小兄弟,内心是怎样的生气,我无从知道。但她的忍受力真的太强大了。我现在真为我当年的愚蠢和简单懊悔……

 

原来小哥一直都是那个宽容我的老师啊!

 

作者简介:马富海,新野一教师爱好旅游,钓鱼,看书,作文,吟诗,独坐,睡懒觉。床上日月长,梦里天地广。视睡好觉是重要的事,别的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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