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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凤 ‖ 落在夜晚的雪

来源: 中北文学汇 时间:2021-06-25

文/徐海凤

 

夜,大雪。

 

我端了一杯白开水,站在窗前,看灰茫茫的天空、天空下白亮亮的路灯和路灯下悄然飘落的雪。

 

雪下得很大很寂静,又似乎无所顾忌。因为赶上肺炎流行,自傍晚开始外面就几乎没有了人,小区以及新修的大道上,空旷、寂寥,甚至连车都很少看到。没有了喧哗与嘈杂,世界似乎成了雪自个儿的了。于是它索性以天为园、地为台,洋洋洒洒演绎了一出孤独、庞大而又美妙绝伦的独角戏。戏里戏外都是它啊,如洁白的精灵,兀自在这样的夜晚清醒着,舞蹈着,孤独地快乐着。

 

只是它又哪里知道,此时还有一个我,也正清醒着、寂寞着,正以欣喜的目光望向它的洁白与快乐。

 

每个晚上,看书看累了,我都会端一杯白开水在窗前站一会儿。看看夜空,看看星星,看看远处黑黢黢的南山,或者,看看雪。

 

尤喜欢看雪。

 

总觉得落在夜晚的雪,袅袅婷婷中一定有着别人无法读懂的自信与力量。它躲避着白日里的世俗与嘈杂,选在如此漫长清静的夜晚,以舞蹈的方式,尽情地孤独着它的孤独,寂寞着它的寂寞,同时又快乐着它的快乐,幸福着它的幸福。

 

总觉得落在夜晚的雪,安静悄然里一定含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无奈。它无奈于野生动物被杀时的惨叫,无奈于餐桌上残忍的恣笑,无奈于人们在肺炎面前的惊慌失措,于是把自己化成洁白,化成雪花,化成夜晚的叹息,覆满了整个大地。

 

总觉得落在夜晚的雪,纯净圣洁里其实透着一种对假恶丑的抗拒。它也许想告诉我们,大自然本来是和谐的,世上原本没有黑白美丑之别,是人们身口意的造作,对贪嗔痴的执着,破坏了这种和谐之美,从而美的变成了丑的,白的变成了黑的,善的变成了恶的。就像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夜深了,杯子里的水变凉了,外面的雪还在飘,还在落……

 

 

我知道,明天,当太阳升起来,人们走起来,车子开起来,这样纯洁平整的雪将不复存在。它会被踩踏,被碾压,会被清雪工具铲成一个一个雪堆然后被推走。除却大道以外田地里的银装素裹,人们似乎不再记得,昨晚曾有如此美丽的雪来过。

 

可我记得。我记得当冷寂孤傲的雪在没有观众与掌声的夜晚独自舞蹈时,有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子手捧着一杯白开水伫立在窗前,正如此安静又如此欣喜地看着它。她是没有受邀的观众,恰恰在看书累了的时候,不经意地邂逅了一场如此美妙圣洁的视觉盛宴。

 

仿佛心有灵犀。

 

那么,我这样一个不再年轻、又喜欢特立独行的女子,会是懂雪的么?三年前的所有时光里,也是喜欢雪,我无所顾忌地喜欢、玩耍,却从没有好好地看过雪。三年后,每每下雪,我再没有玩耍嬉闹过,我只是安静地站在雪里,或雪外,静静地看雪。心中有时候会升起不安与愧疚,透过雪,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愚蠢、无知与不堪,从而明白原来所有的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么,如此冷寂孤傲、不懂人间烟火的雪,它会是懂我的么?它没有参过人生百味,它悟不透人间的酸甜苦辣悲欢冷暖,它又怎会懂我呢?可是,在如此多的寒寂漫长的夜,当我悄无声息地站于窗前,总会看到它一袭白裾、悄无声息地从空而下,飘到我的眼前。如此,它又一定是懂我的吧?

 

它可否懂我曾经的顽劣与肆意?它可否懂我现在的矜持与羞怯?它可否懂我一年更比一年老的容颜?又可否懂我一年更比一年清静的心灵?它可否知道它本不是雪,我也本不是我、可否知道虚空无限大、本来无一物的禅心意境?

 

它可否知呢?

 

其实,它也是雪,我也是我。就像此刻,我正站在窗前,端着一杯凉了的白开水,静静地看着它轻轻飘落。

 

这雪落得真好啊!它不看过去,不看将来,只选择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了。

 

我想我也是吧,不再看过去,不再畏将来,只选择了随遇而安的当下,好好地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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