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蒙丫
她每次都是让车停在大厦的入口,下车走完这一段路。这里叫做“商业大厦”,可其实更像个工厂宿舍楼,从阳台上晒的密密匝匝的浅蓝色制服来看,这里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厂宿舍楼。
她与大批工人在上下班高峰时在窄窄的入口处狭路相逢,上早班的工人们带鱼一样成批动身,厂弟们通常萎靡不振,头发蓬乱,像是打了一宿的游戏;厂妹们大多未化妆,面带青黄。与她快速的脚步、饱满的精神头儿形成一丝不协调。但很快,随着每天早上7点50分的日日遇见,这场景也逐渐如撞色艺术般透露着映衬、某种表达与和谐。
她喜欢在这里下车,是因为每天要去警卫岗亭旁边的半分荒地上看里面的瓜菜。它们长势喜人:朝天椒是“上层建设”,先窜了个子,然后又长出“刺破青天我未残”的小辣椒,有的已经变红。想来菜地的主人在某天悠然地端着饭盒过来,摘了个通红通红的小辣椒丢到口中大嚼的那个爽;红薯叶低矮,但是深绿的茎叶肥壮,应该很快就被掐掉炒蒜蓉。不知道是什么的瓜已经拳头大,躺着地上,在叶子下面像要分娩的孕妇般躲着荫凉。
有时她看见警卫亭里的保安在给“菜地”浇水,他随手种菜是大概是看不得地闲,而她喜欢看是因为她的父亲特别擅长侍弄花草,家门口的一米见方的微型小花坛里有满眼看不完的生气勃勃,她每天一出门就看得到父亲伏在花坛前劳作,直到他过世前。早年形成的习惯总是不经意间影响着人的行为,原来她所在的CBD中心区有更多更美的花草植株,城市管理者在这方面舍得花钱。但是那些过度修剪的灌木方阵、盛大的花朵海洋总是像塑料盆景一样,不能让她像对这块菜地那样发出由心地感叹和驻足小憩。还有她上下班时间多半穿行在地铁里或在滴滴后座上打盹,甚至连自然的风也没有。
逆流走过逼仄的停车场车道,侧身进入贴着模糊斑驳的通缉令的、狭小的防盗门,步入到每一次的停顿都轰然有声的电梯里。轰地一声到了她那一层,走出来,指纹打卡,开始有考勤的八小时倒数。
别人问过她,她自己也问过自己,是怎样适应这儿的?过去的她有五年大致是出没于配套完善的写字楼,拿着咖啡,穿着窄窄的裙子沉稳地走出电梯,高跟鞋声清脆。又有五年出没于先锋前卫的创意园,更是放开了随意搭配,务求每天的不重复,拿着笔记本电脑和装着合同的File夹到处乱跑,拜访客户,带着极大地使命感构画着乐观而宏大的故事。
从CBD到城乡结合部谋职,现在的她只需按时上班,只需在老旧的电脑前完成每天的工作份额,只需在午餐时出现在食堂(如果不去吃饭要提前说,食物是定量的),只需在五点半下班的时候不要忘记打卡。她不再经常性的飞来飞去,不用再快速地适应各地温差和各色甲方、业务伙伴;几乎不用再应酬喝酒,她没有每天回不完的微信信息,邮件,也无需像快速反应部队一样针对各种变量提供解决方案。
从原来那种生活中退出后,她休息了半年多仍感疲倦,且日日失眠。她觉得自己曾那么重要,为何没有了她的出席,世界却静悄悄地与前无差?那个从职场角度折射出来另一个自我,剧烈而不真实的倒影,反而以为自己多荣耀。这一切的惯性思维都使人不清醒,就像八点钟的肥皂剧,让人轻信生活的简单。她旅游,访友,看大量的书和影视作品,调整食谱,甚至运动也不能让她倦极而眠,失眠把她囚禁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直到她来到了这个朴实的、工人宿舍样貌般的商业大厦前。
她依旧尊重工作,但简朴了很多的她,不再周周美甲装备到指甲,不再隔天伺弄头发武装到发丝,她随意了很多,伴随着这种随意,她鲜少收获意味深长的注目礼了,她也不用假装目不斜视地专心走路,她可以这看看,那瞅瞅。渐渐地,她规律了作息。如果说“适应”就是把自己变成环境的一部分甚至自得其乐,说她适应了也没什么不对。
父亲的养花弄草的技能终究没有遗传给她,她遵循着父亲教给她浇水技法或者秘籍,却总也养不活植物,各种盆栽到了她的手很快就成了空花盆。但是父亲教给她躬身、用喜滋滋的目光去欣赏一株植物蓬勃生命力的习惯却成为她血液里的东西,也成为她被治疗的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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